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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题:下島陽平八段、ほぼ家族だった先生との宿直碁「出会えなければ僕は」
摘自:朝日新闻
作者:北野新太
翻译和整理:找借口安静
在哪里,如何遇到围棋,又是什么原因想要成为职业棋手的。今后如何传递围棋的魅力。现在处于苦境的围棋界,棋手们通过《围棋啊》的连载来传递自己的心声,这一次轮到了下岛阳平的故事。
我出生在中央阿尔卑斯(木曾山脉)山脚下的长野县驹根市,并在那里长大。
小时候,我最喜欢到户外玩,不是和大家一起打棒球,就是结伴上山采蘑菇。虽然同学们家里都有红白机,可我完全提不起兴趣,总觉得奇怪:一动不动对着电视玩游戏究竟有什么好玩的?
到了市立中泽小学三年级时,新来的老师是北村俊郎先生。我们学校是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的规模,而这次偶然的相遇改变了我的人生。
北村老师是业余围棋高手,他为当时的我们——原本43人,后来增加到44人——做了一件如今难以想象的事:每月固定举办一次围棋比赛。比赛当天,从上学到放学都不上课。噢,老师说“总得稍微活动一下吧”,所以只上一点体育课(笑)。对我来说,那简直是乐趣无穷的理想一天。
不知为何,我在接触围棋后迅速变强。
三、四年级这两年里,我已升到业余5段。班里第二强的同学才3段,其余大多10级左右,甚至还有25级的。为了“让大家都有机会”,老师让我让25子。虽然对我来说是苦战,但拼命想办法取胜的过程很有意思。
虽然我爱在外面玩、讨厌呆着不动……但正如我前面说的,围棋实在太好玩了,怎么也下不腻。到底好玩在哪里呢?也许就是在那一瞬间体会到“要赢了”的喜悦。
品尝胜利永远不会腻。刚开始当然算不清,但凭感觉知道自己能赢;或者终于能战胜之前赢不了的对手,那种瞬间也很有趣。
此时,我和北村老师已不只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,几乎成了家人。毕竟,我们不仅在学校见面,校外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:在棋会所下棋、在老师家下棋、周末也一起下。
要是周末碰上老师值班,学校就会打电话到我家:“阳平,来学校,下棋!”我们从早下一直到午饭,吃完饭因为老师值班,还一起打扫一下,然后继续下。
老师常说:“围棋这种东西想太多也没用,快点下。”一盘棋五六分钟,一天能下约50盘。到小学毕业为止,仅和老师下的棋就超过3000盘,我有记在笔记本里为证。现在想来,正是“下得快、下得多”让我变强。
接触围棋后,我开始在星期天收看NHK杯,知道围棋还有职业棋手,原来可以当成工作。大约一年后,我就开始想:“我要当职业棋手!”我至今仍憧憬的小林觉老师,也是长野出身,而且小林觉老师实在太帅了。
小学毕业后,我成了住在名古屋的吉冈薰九段的内弟子。若是我孩子在小学6年级就说这种话,我肯定反对。但父母居然答应,可见我那时多想下棋。我真的是太想下棋了。
当时师傅还未成家,我们两人同住。做饭、洗衣全得自己来。每天早上先洗衣服,再做便当,然后晾衣服去上学。放学回家叠衣服、分类,把便当盒洗好后赶去日本棋院中部分院。先是坐公交20~25分钟,后来骑车30~40分钟。
说实话,我当时肯定觉得寂寞。刚开始每天都想回家,但我除了围棋别无他念。现在要我重来一次?那绝不会。但那时的我必须这么做,因为那正是我想做的事。
有时师傅因为出差三天不在家,我就抓住机会看平时禁止看的电视,一边看最爱的夜间棒球赛一边挥棒。有次球棒碰到了客厅墙壁,把墙敲凹了,师傅回来后生气地说:“别在屋里挥棒!”(笑)
我记得很清楚:刚到名古屋、成为院生那天,在中部总本部,有人给我介绍一位少年:“这位是羽根直树君,他从四月起就是职业棋手。”那时羽根直树老师14岁,我12岁。我受让5子被轻松解决。结束后他问我:“想再下一局,还是把刚才那盘摆出来复盘?”我其实想再下一盘,但觉得不好意思,于是我们复盘了。这就是与如今在担任立会人、解说的羽根直树老师的初次相遇,不过他大概早忘了吧(笑)。
成为院生后,我经历的只有挫折——一开始就 13 连败。合宿时更是觉得周围人完全是另一个次元,怎么可能赢得了这帮家伙们。
虽然15岁时勉强成为职业棋手,但也许我“想达到更高处”的心情比别人稍弱一些。比赛当然努力,也想赢,可总难突破。心里还是会这样想,年轻时要是再多用功就好了。
最近常被大家提到“群游”(由下岛阳平八段任执行委员长,2022年启动的全明星棋手团体战,棋迷可以近距离观看顶尖棋手对弈,广受欢迎)。但我不想用“为了普及”这个词,它多少带着“为别人做”的违和感。“群游”固然是为粉丝,更是为我自己。我想享受,与粉丝一起享受。围棋并无生产价值,也帮不上生活;既然如此,就把围棋当作乐趣去追求。当我和别人想要分享某种体验,那必须是有趣的。
我跟粉丝一样,发自内心地尊敬真正强大的棋士。像井山裕太、芝野虎丸、一力辽那样拿到头衔的棋手,真的很厉害。我也想成为那样的人。但缺乏足够努力,也不具备那样的实力,无法抵达他们的高度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那我能做什么?我能做的,是让自己玩得开心,让共度愉快时光的粉丝,尤其是孩子们,让他们觉得“井山裕太、芝野虎丸、一力辽好帅”。就像小时候的我憧憬小林觉老师那样。如果那样的孩子增多,未来或许就会有人成为职业棋手,甚至诞生世界冠军。
虽然我并无显赫战绩,但今年收到了“职业生涯30周年”的表彰。
我偶尔会想:如果当时北村老师去了别的学校,或者担任了别的年级担任班主任,我可能就永远接触不到围棋。这一切都是偶然,也是奇迹。若没有那次相遇,我今天不会来到名人战,也不会在中部分院相识,如今的妻子,也就没有现在的儿女,完全是另一种人生。我的人生真正的开端就在那时。
新冠疫情前,北村老师尚在七十多岁,却突然离世。本来一直很健康,却因为流感等病情恶化。我在葬礼上致悼词,站在众多来宾前,深切感受到老师竟有这么多学生。
他真的很疼爱我,我心怀感激。可能有点狂妄,但老师并非“我要教你”的类型,他本人就像个孩子。下棋时,比如和我下,老师自己也觉得开心吧。
他常说:“与其反省,不如再下一盘。”因为那样更有趣。只要觉得有趣,自然会进步。
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……对我来说,围棋就是“超级好玩”的东西。所以,希望大家也能享受这份“超级好玩”,也希望大家憧憬那些把“超级好玩”当成职业的人。这就是我心中的围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