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力力与吴清源的相逢——被围棋之神所吸引（上）

“吴清源老师坐在棋盘面前，坐姿非常宁静而美丽，我非常崇拜”。牛荣子的母亲——牛力力是昭和时期的大棋士，吴清源九段的助手，照顾了吴清源晚年的生活。而牛荣子在小时候经常被母亲带到书斋。牛荣子说：“那个时候我还很小，所以内容都不是很清楚，就记得吴清源老师在研究棋局的时候，就看他非常高兴，于是我也想试试看下围棋”。

被誉为围棋之神的吴清源，在退役之后探究之心依旧没有淡去，依然继续研究棋局。直到逝世，通过围棋时刻都在关心中日两国的围棋发展和友谊。而看着吴清源身影的牛荣子也受此影响进入了棋道，如今成长为获得女子头衔的棋手。

牛力力回忆道：“吴清源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人”。培养出牛荣子的亲身经历，以及从她的身影中看到的吴清源的样子。以获得头衔为契机，在这里为大家介绍牛氏家族，以及牛力力眼中的吴清源。

1975年，当年的牛力力还是中国哈尔滨市的初中生，那年她14岁，第一次知道了“吴清源”的存在。“学校的老师教我下围棋之后，立马就喜欢上了围棋，然后就退出了当时的乒乓球部。那个时候围棋的书籍很少，我就把为数不多的书籍多读几遍然后全背出来，在这些书里面，正好有吴清源的书籍”。在书籍里面，吴清源的书籍有5本。《黑布局》、《白布局》等，牛力力说：“这些书籍都是我的宝藏”。

在北京的宿舍生活，和后来形影不离的两位女棋手安排在同一个房间。一位是后来成为常昊九段的妻子，自己也多次在女子赛事中夺冠的张璇八段。另一位是后来成为吴清源的弟子，超越“女性”的范畴在世界围棋界中成为顶尖棋手的芮迺伟九段。一同度过修炼时代的3人，至今依旧定期保持着联络。

1985年，终于迎来了能和自己向往的吴清源九段直接碰面的机会。这是吴清源在二战之后来到中国。这个新闻让中国棋手们欣喜若狂，牛力力也是其中一人，终于能遇到自己读到背出来的书籍的作者，难掩兴奋之情。“那一天很多人都围着老师，所以我没有机会和老师直接交流，但是能亲眼看到老师的身影，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”。

1987年，牛力力结婚。丈夫是在哈尔滨市修行时期就是好朋友的赵国荣。上世纪70年代，围棋和象棋的人口都非常少，以至于很多大赛都是同时进行。但正因为如此，虽然是不一样的棋类，但是牛力力和赵国荣经常就一同参加比赛。“从哈尔滨到北京的那条路，在受到交通管制的时期，要花上13个小时。在路上非常漫长，然后我们俩就自然成为了好朋友”。在80年代开始，围棋和象棋开始各自都举行了比赛，而赵国荣凭借优异的成绩，来到了位于北京的国家队后，交流依旧继续。如今赵国荣在各种象棋赛事中有着突出成绩，特别是在价值最高的全国个人赛中夺得过4次冠军，被授予中国象棋特级国际大师的称号。

1988年，牛力力第一次踏上了日本的土地。在美国围棋大会中认识了中山典之七段，并因此支持她前往日本。当时的中国棋院为了和国际接轨，积极地向海外派遣棋手，而牛力力参加美国围棋大会也是其中一环。中山典之得知牛力力对日本，特别是对吴清源九段有着非常强烈的崇拜之情。然后说：“要不你来日本试试看”。牛力力很快答应并且说走就走，到了日本旅游了大约2个星期。那个时候中山典之就让她住在自己的家里。牛力力回忆说：“中山典之老师对我非常好，到哪儿都能带我认识各种人”。1989年，牛力力决定前往日本留学，一边在语言学校学棋，一边学棋，就这样过了4年时间。

1993年5月的某一天，牛力力终于等到了前往吴清源家的机会。“那一天发生的事情，宛如就像是昨天一样”。面对一直都保持崇拜之情的吴清源，牛力力心动不已。从此以后，只要每一次前往吴清源的家中，牛力力都以助理身份帮助吴清源处理教材的编辑和书籍的出版工作。牛力力回忆说：“很荣幸自己能参与吴清源老师的围棋研究以及出版活动”。

1995年出版的吴清源的死活题集《寿石不老》，是牛力力参与编辑的第一本书籍。此后牛力力和吴清源一同出版了约20本，如果包括监修的话有超过30本书籍公布于世，与此同时在报纸和月刊杂志中，多次撰写了连载。吴清源参加的活动也一同参加，特别是前往中国的时候，和媒体的应对，以及参加活动的坐席调整等，牛力力还担任了吴清源的经纪人工作。

在充实的生活中，1999年牛力力也有了自己的孩子。生出来的是女孩。将丈夫名字中的“荣”用进去后，取名为“荣子”。

牛荣子与吴清源的交流——被围棋之神所吸引（中）

身为吴清源晚年助手牛力力的女儿，牛荣子在第7届扇兴杯女流围棋最强战中夺得了生涯首冠。牛氏家族的故事中，浮现出来的吴清源是什么样的人呢？在上集中我们写了牛力力是如何成为吴清源的弟子，在中集我们描述儿时的牛荣子与吴清源的交流。

牛荣子出生之后，牛力力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工作。在没地方带孩子的时候，就把牛荣子带到吴清源的家中。“吴清源老师和他的夫人，对荣子真的是非常疼爱”。牛力力和吴清源的工作的时候，牛荣子就在书斋的角落里看着他们，工作结束后就帮忙收棋子。

采访有时候会持续好几个小时，但是当时还是4、5岁的牛荣子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。牛荣子也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：“吴清源老师很高兴地聊着围棋的事情，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不知道说的是什么，不过总觉得很神奇”。看到好的手段之后，吴清源就像少年一样高兴，乐于探究的姿态，深深地烙印在还很幼小的牛荣子的心里。

牛荣子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对围棋产生了兴趣。那是在5岁的时候，牛力力就给女儿买了9路盘的软件。那个时候的围棋软件没有现在那么强大，最多也是业余水平，不过对刚刚才知道围棋规则的5岁小孩来说，软件的水平依然很强。牛力力当时还觉得牛荣子可能会输很长时间，不过刚买了没多久，牛荣子就对牛力力说：“妈妈，我赢了”。牛力力问：“你是怎么赢的”后，牛荣子说：“我就模仿妈妈，然后就赢了”。原来牛力力在试探软件水平的时候，牛荣子就把母亲的棋背了出来，下了一模一样的棋局。刚刚才懂事的牛荣子，就看着吴清源在棋盘上摆棋，在“观察”方面牛荣子的注意力超常的集中。

小学3年级的时候，代表千叶县参加了少年少女围棋大会，以此为契机开始正式开始冲段。然后对着吴清源摆了最后拿到少年少女围棋大会参赛资格的一盘棋，吴清源也对此进行了讲解。对牛荣子来说，是无比美妙而神圣的回忆。

吴清源在中日两国都有着非常传奇的经历，在棋盘外也经历了不同凡响的经历。特别是田壮壮导演指导的记载吴清源的传记电影——《吴清源》。牛力力在该电影中对落子方式进行了指导，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难以忘记的记忆。还把年幼的牛荣子也一同带到了拍摄现场。然后一如既往地在近处看着拍摄的样子。

在拍摄现场不仅有中国人还有日本人，所以经常会出现语言不通让人捉急的场面。有一次，不知何人说了一句“荣子啊，你来翻译一下”。然后把想要传达的事情传达出去后，不知不觉就有其他人也让牛荣子翻译，不知不觉牛荣子就变成了小翻译。时而还成为刚刚学会围棋规则的演员的陪练。“大家都对荣子非常好，扮演吴清源老师的张震，以及扮演木谷实九段的仁科贵，他们都带着荣子一起玩，有时候还说‘荣子你也太强了，把吴老师和木谷老师都赢了’，真的非常有意思”。

如今已经成长为职业棋手的牛荣子，现在也经常会有担任著名翻译的一面。“有一次参加国际赛事前往中国，有个孩子在当地丢了东西，然后牛荣子问了很多人最后把东西找到了。然后她说‘我的中文派上用场了好开心’”。牛力力也会带着牛荣子到处旅游，和各种人进行交流。认识了很多了解吴清源的人。正是儿童时期看到吴清源纯粹的探究之心，这样的亲身体验给牛荣子带来了巨大影响。

吴清源逝世与开启新时代——被围棋之神所吸引（下）

身为吴清源晚年助手牛力力的女儿，牛荣子在第7届扇兴杯女流围棋最强战中夺得了生涯首冠。牛氏家族的故事中，浮现出来的吴清源是什么样的人呢？在上集中我们写了牛力力是如何成为吴清源的弟子，在中集描述了儿时的牛荣子与吴清源的交流，下集中将描写牛力力眼中吴清源的最后时光。

在提起吴清源的时候，牛力力多次用“不可思议的人”来形容。打破了从江户时期就一成不变的围棋常识，评价压倒性的实力站到了围棋的巅峰，在吴清源还在世的时候就被成为“神”的人物，就足以形容吴清源不仅仅是实力强大而被称为“神”。吴清源究竟在哪方面很深渊而神秘，是何等独特的氛围让人们如此称呼吴清源。

牛力力记忆中的吴清源，那个时候吴清源已经退役，已经是70多岁的时候。即便如此吴清源依然对围棋保持纯粹的探究之心。无论什么时候都考虑最好的下法，在几个月前想到的问题，将局面一直记在脑中，一旦想起就高高兴兴地摆到棋盘上。有时候还会说：“在梦里发现了好棋”，然后从被子里爬出来就开始摆棋。即便年龄增长，到了90多岁探究之热情也没有浇灭。那种压倒众人的能量，给任何人都带来了无比的冲击。

在其他方面，吴清源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厉害之处。那就是将四书五经全部背出来。吴清源在91岁的时候，身为国际赛事的总裁判来到了北京，然后有一位研究中国古典的人想要和吴清源见面。牛力力在看到交流场景时大吃一惊，因为牛力力对这方面没有专业知识，所以并不了解交流的内容。只看吴清源在交流的时候侃侃而谈，这才意识到吴清源的厉害之处。“对方是专门研究该领域的专家，但是也没有像吴清源老师那样全部背出来。我知道吴清源老师在4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四书五经，不过到了那个年龄还把内容记得清清楚楚，这点真的是让我很震惊”。

2014年，牛力力担任吴清源的助手已经超过20年，吴清源迎来了100岁。11月16日，牛力力来到了吴清源的病房，协助报社采访。采访结束后，牛力力问吴清源：“这一次我参加在北京进行的吴清源老师100岁生日的活动，想和大家说什么”后，吴清源用中文回答了“谢谢”，然后用日语回答了「ありがとう（谢谢）」，表示谢意。

11月23日，在北京进行的吴清源100岁生日活动中，众多相关人士和棋迷相继祝福吴清源，在11月30日仙逝。牛力力回忆说：“吴清源老师在70多岁的时候，他就说‘我是要活到100岁的’，我说‘你要不就说活到100岁以上不就好了’，但是吴清源老师回答说，‘不用了，100岁就足够了’。然后可能是真的是有预感，在活动等各种事情都全部结束后，在100岁的时逝世。或许在那次采访中，用中文说‘谢谢’，然后还用日语说了「ありがとう」的致谢之辞。这句话对我来说，是老师说出的最后一句话。现在想想，这句话可能是吴清源老师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而留下的遗言吧”。

吴清源逝世后过了1年多，2016年3月，AlphaGo和李世石九段进行了五番棋，并以4胜1负获胜。时代也就此开始变化，进入了AI时代。“AlphaGo为了提升实力，据说读取了很多棋谱，在这些棋谱中，听说读取最多的正是吴清源老师的棋谱。我有时候也会想，如果吴清源老师看到现在AI的棋谱，他会说一些什么呢”。

2018年，牛力力来到了开发AlphaGo的DeepMind公司英国本社进行参观。因为吴清源变革的围棋界，对围棋的思考方式再一次进入更替期。机器超越人脑的时代里，围棋之神会有什么想法呢。是感叹人类自己发现的智慧，并且开辟新道路的时代是否就此终结，还是对增加了又一个寻找最佳答案的新材料而双手欢迎。在采访最后，牛力力非常冷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“正因为是如此热情地探究围棋的吴清源老师，我相信他现在将宇宙的星当作棋子，依然在研究着棋局”。